第二十章 南洋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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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ead2();柔佛。

这个名字在李鸿轩的记忆里,只存在于母亲临终前模糊的低语和那张泛黄、绘制着奇异海岸线与香料岛屿的羊皮地图上。它象征着温暖、富庶,是他绝望中最后的灯塔。

但当他真正踏上这片土地时,扑面而来的,是潮湿闷热的空气,混杂着咸腥海水、腐烂鱼获、浓烈香料和某种甜腻花朵、令人头晕目眩的浓烈味道。

码头上喧嚣鼎沸,人声、货物装卸声、牲畜嘶鸣声、各种听不懂的土语叫骂声汇成一片,冲击着李鸿轩疲惫不堪的神经。

皮肤黝黑、赤着精壮上身的苦力扛着香料袋或柚木方踉跄而行;裹着纱笼、露出纤细腰肢的当地女子,头顶瓦罐或水果篮,身姿摇曳;穿着丝绸长衫、留着山羊胡的商人操着异域口音的中原官话,唾沫横飞地讨价还价;还有金发碧眼、穿着紧身裤和短外套的番邦水手,醉醺醺地在人群中横冲直撞。

李鸿轩身上那件早已破烂不堪的幸存者衣裳,沾满泥污和干涸的血迹,后背被巨浪拍击撞在船舷留下的剧痛阵阵袭来。他形容枯槁,嘴唇干裂,唯有那双深陷的眼窝里,还燃烧着不肯熄灭的火焰。

“母亲……”李鸿轩在心底无声地呼唤,目光扫过眼前这陌生却又充满原始生机的港口。母亲留下的唯一信物——一枚样式古朴、刻着盘蛇纹的银簪,他将其贴身藏着,这是他寻找母族的唯一凭据。

离开喧闹的码头,李鸿轩试图寻找中原人开设的商铺或会馆。他需要食物、饮水、药,更需要有人能听懂他的话,告诉他该去哪里寻找“苏丹王室”或是“来自中原的王裔血脉”。

一家挂着汉字招牌的药材铺出现在眼前。店铺不大,光线昏暗,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草气味。柜台后坐着一个老者,正慢条斯理地拨弄着算盘珠。

李鸿轩走了进去,忍着后背的疼痛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清晰:“掌柜,叨扰。”

老者抬起头,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,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,语气还算平和:“小哥,买药还是问事?”

“敢问掌柜,可知晓柔佛苏丹王廷……”李鸿轩试探着开口,声音因为干渴而嘶哑,“或是二十多年前,从大明远嫁至此的一位……王裔公主?”

老者拨弄算盘珠的手指停了,再次抬眼,这一次他的目光锐利了许多,沉默片刻,缓缓摇头:“小哥,你问的这些,我一个卖药的哪里晓得?苏丹王廷高在云端,不是我们这等小民能妄议的,至于什么大明来的公主……老头子活了这么大岁数,没听说过。”

李鸿轩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摸出那枚盘蛇银簪,递到老者眼前:“掌柜请看,这是家母留下的信物……”

老者只瞥了一眼那银簪,脸色微微一变,连连摆手:“不认识!没见过!小哥你快收起来!柔佛多蛇,刻蛇纹的簪子多了去了,莫要乱认,惹祸上身!”语气急促,带着明显的驱赶意味。

李鸿轩的心彻底凉了。不是不知道,是不敢说!这枚簪子,或者说簪子代表的人和事,在这里似乎是一个讳莫如深的禁忌。

他默默收回银簪,退出了药材铺。外面的湿热空气重新包裹上来,比药铺里的沉闷更让人窒息。他扶着粗糙的礁石墙壁,剧烈地咳嗽起来,咳得眼前阵阵发黑。

“滚开!臭要饭的,别挡路!”一声呵斥夹杂着听不懂的土语,一位穿着丝绸短褂、脑满肠肥的商人正指挥着苦力搬运货物,嫌李鸿轩挡在了狭窄的巷口。

李鸿轩握紧了拳头,最终,他只是冷冷地扫了那商人一眼,沉默地挪开身体,让开了道路。

入夜,李鸿轩蜷缩在码头一处废弃货栈的角落里。海风带着咸腥味从缝隙里灌入,稍微驱散了白日里令人窒息的闷热,却也带来了蚊虫的嗡鸣和未知的窸窣声响。

他背靠着木板墙,解开上衣,借着远处渔船微弱的灯火,勉强看清后背的情况——一大片深紫色、高高肿起的瘀伤覆盖了整个肩胛区域,中心处皮肤磨破,渗着浑浊的黄水和血丝,边缘呈现出不祥的灰败色。伤口周围滚烫,身体内部却一阵阵发冷,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,是伤口溃烂引起的热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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